|
|
本帖最后由 啊水 于 2021-6-20 17:29 编辑
二零一三年 九月八日下午，接到老家侄儿王建军打来的电话，得知我已经九十岁的老父亲突发结石堵塞输尿管疾病被紧急送进了医院。
这种疾病的突发性和痛不欲生的折磨，5年前，我是有亲身体验的。因工作上的事情暂时脱不了身，不能立即赶回去。虽心急如焚，但也很无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好在进了医院急症有所缓解，况且有二哥一家人在照料。
九月十一日，在资阳内燃机车厂医院的病房里，我看见正在输液的老父亲和床边默默守护的疲惫的二嫂李学菊。我的出现，令老父亲和二嫂高兴起来， 他们终于有了主心骨一样。走南闯北半辈子，我还是有一定的医护基本常识的。我叫二嫂回去暂时休息，由我来顶两天。主管医生、二嫂和同室病友都悄悄告诉我，之前老父亲的一些顽皮举动，令人啼笑皆非。
前天已经上了一次手术台，却找不到结石的位置，只好又下来继续输液观察。因病急躁的父亲在下手术台的时候还对二哥全全和医生发了一通脾气，让已经六十一岁的二哥觉得非常委屈。接下来，老父亲在病房输液也不老实，耍起小脾气来，说输液很痛，不顾二嫂和医生的劝阻拔掉了针头，把老实巴交的二嫂吓得不行。
听着他们的讲述和看着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闭目养神的老父亲，我真是心酸和好笑。老小孩！也难怪，老父亲现在是命悬于这颗石头，如果不能及时手术，后果很严重。因为医生讲，老父亲的左肾已经废掉了，硕大的结石堵在肾盂下端，因没有及时医治，天长日久，左肾已经完全失去功能。
此时，我非常非常地自责，为什么每年没有主动把老父老母拉到医院做一次基本的体检呢？我是完全有这个经济承受能力的呀，这是我尽孝过程中最大的疏漏。
短暂的交流和观察，发现，我这个令他骄傲的小儿子的到来，他立马就规矩多了。老老实实输液，老老实实喝水，对自己病情的各种莫名妄想的言行没有了。可能是他认为，我的到来给他带来了足够的安全感吧。午休后，我去找主管医生交流，可能这个医生听出来我有点内行，就答应一会儿让老父亲再去肾结石碎石手术室检查一下，看是否能看见结石，如果条件良好，立马进行碎石手术。
我带着老父亲步行到彩超候检，病人太多，主管医生几次进去都不能优先，于是，我又带着老父亲去碎石的手术室检查。医生很兴奋，说看见结石了，家属签字后马上体外碎石！我懵懵懂懂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实际上，下笔之前，刺耳的金属击打声已经响起了，父亲的碎石手术已经开始了。看来主管医生比我们还着急，也说明医生对这个手术成功的自信度很高，家属签字早晚都一样。老父亲面无表情地躺在手术台上，任凭像石匠凿石头一样的锤和錾子的金属击打声刺耳地响着，坐在电脑屏幕前的医生说，这个击打的声音要响2000次左右。
我站在老父亲身边，眼光在电脑屏幕与老父亲脸色之间很规律地移动。频幕上可以清晰地看见，每一次刺耳的冲击波声就伴随着结石表面有尘土飞扬的影像，很是神奇。主管医生主动地耐心地解释，我的心情焦急，注意力都在父亲的面部表情和电脑屏幕上，几乎没有听进去什么信息。半小时左右，碎石手术结束。老父亲始终没有一点痛苦的表情，反而有轻松的感觉，自己坚持步行一百米左右回到病房，遵医嘱大量喝水，把碎石块冲出来。
晚餐后，父亲就能下床散步。我劝他躺下休息，他说病已经好了。我陪老父亲在医院里散步，这是久违的散步。我搀着他拄着拐杖的干枯的手臂，昔日在我眼中伟岸、坚强、力大无比的父亲现在竟然比我矮下去好长一段。当年英俊帅气的人民教师形象照片至今我珍藏着。
迎着夕阳，我们父子俩谈人生、谈家庭、谈子女、谈事业、谈繁荣稳定的国家、谈资阳的变化、谈我们共同熟悉的人和事。他反复问得最多的是我的儿子即他远在美国念书、工作的孙子旦旦，关心他的学习如何、工作怎么样、生活好吗？我都一一作答，他停下脚步来慈祥地看着我，发出爽朗的笑声。我明显感觉得到他90岁的身躯里仍然有年轻时候那种做人的豪情、不服输的霸气和为人师表的风范。
晚上，我连鞋袜都不脱，和衣躺在病房过道上的空床上，头朝病房门口，耳朵专注地听着病房里老父亲的动静，处于临战状态。二嫂曾对我说，昨、前两夜老父亲频繁起夜上卫生间，她和父亲几乎通宵未入睡，父亲从厕所出来不能辨别返回的方向，朝楼外走。入夜，病房过道两边摆满了加床，睡满了输液的人，十分吵闹。向亲友报保平安的喧哗声、病人痛苦的呻吟、个别家属劝病人由劝变吵的骂声、护士大嗓门维护秩序的厉声..........父亲的病房外简直就是一个菜市场和繁忙的车站码头。这一夜，老父亲起夜上卫生间三次，都很顺利的自主找到了来回的方向。
早餐时，同房病友说：你父亲这一夜睡得很好，还有鼾声。可是，老父亲听后却望着我，很关切地问：你昨晚在家睡得好吗？我瞬间无语了。父亲确实老了，他竟然不记得昨夜我就睡在他的傍边，还陪他上了三次厕所。
医生一上班，查完房后护士就提来两大袋液体给父亲挂上。父亲顺从地躺在病床上，眼睛盯着一滴一滴掉下来的液体，雪白的头发和满脸的寿疤记录着他曾经经历过的沧桑岁月，那里面有很多很多是为我的成长操劳的痕迹。我是他的小儿子，他在我的身上倾注了很多的心血。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
两天的假，今天下午必须返回重庆。二嫂来接替我继续照顾老父亲。
十七点，我从医院出发，二十一点到家。九月十三日下午十五时左右，侄儿打来电话说，经过检查，老父亲的结石已经完全排除，马上出院回家。
老父亲肯定归心似箭，他又有了很多在医院的奇闻怪事要给他的聊友侃侃而谈，更重要的是他一直牵挂同样九十岁的老伴，我的妈妈，他们又有好几天没有吵架了，肯定双方早就不习惯了。吵了六十多年，还没有吵够，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呀。吵吧吵吧，老爸老妈，只要吵出了你们的健康，我们高兴。
（老父亲老母亲离开我们已经五年了。以上文字，是我今天翻阅2013年9月QQ空间看见的。本月特殊，儿子的儿子满周岁。今年的父亲节对我们家特别有意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