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啊水 于 2021-4-30 08:40 编辑
夏秋季节,最难熬的是等待集体分粮和柴禾,经常熬到夜里才分到手,然后摸黑背回家。 生产队的保管室距离外婆家有五六百米,全是只能一人通行的羊肠小道,月黑风高的晚上走在上面,经常摔筋斗。外婆虽是生产队不劳而获的“五保户”,但集体分东西的时候,是没有人送到家的,只能自己去拿。 不知从什么时间开始,我就承担起了给外婆背粮拿柴禾的重任。 无论夏秋还是冬,多少个无助和心惊胆颤的夜晚,每一次我跌跌撞撞回到外婆身边,都是一身汗,更多的汗是路上联想到鬼故事情景吓出来的。 “家家,家家!” 走进那片阴森森的竹林,是我最害怕的一段路,我一边流泪一边不断地大声呼喊外婆来壮胆。 “哎,哎!”外婆听见我的呼喊,也不断地应答。 其实,外婆一直提起煤油灯站在离家几十米远的石梯坎上等我回来。 看见外婆手上的灯光,听见外婆的声音,我就不怕什么了。 快到外婆身边时,我要止住哭,把眼泪擦干,不让外婆看见我哭了。不然,她会不让我去背粮拿柴的。 如果我不去,外婆就要低三下四去求人,遭别人白眼。我亲眼看见过旁人眼里那种对外婆很不友好的信息,亲耳听见他们背地里骂外婆“吃大家的饭等死”、“早就该死了”一类脏话。 所以,暗下决心,不管有多难,我一定要去帮外婆取东西。
唯有一次,我在黑夜里从一公里多的玉米地背秸秆回来,没有忍住大哭了,从此也终结了我给外婆拿重物回家的差事。 那天,生产队长担心收了玉米以后,秸秆会被附近的人家偷去,就要求社员们掰了玉米棒子以后砍了秸秆连夜分掉。 从掰玉米棒子开始,我就守在地里和小伙伴们一起跟在大人屁股后面找甜秸秆吃,耍得很嗨,直到夜幕降临,我才分得秸秆。其他社员三下五除二打捆,或背或挑,一阵风似的就不见了。 我学别人那样往竹背篼里装秸秆,先竖立放一些秸秆,然后把它们分开,再把剩余的秸秆横放其间夹住,最后用绳子套紧。十多斤重的秸秆压在背上左右摇晃,我把头埋得很低,上半身几乎与路面平行,这样既减轻重压感,又能看得见白天被太阳烤得发白的路面。 从玉米地到外婆家,要上一坡三十多级乱石磊成的台阶。好不容易爬到台阶中段,又饿又累的我没有稳住,随背篼、秸秆一起滚到坎下五六米深的沟里。 月黑风高,没有星星和月亮,我躺在沟里脑海里一片空白。在沟里不知哭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有人拉我。 “是王娃呀?”从声音,我听出是好小伙伴狗四的大哥汪六斤。 “汪哥哥!”我遇到了救命恩人,仿佛眼前一片光明,抱住汪六斤的大腿不松手。。 汪六斤背上秸秆,拉起我左撞右碰爬坡、穿竹林。 提着煤油灯的外婆仍在老地方不停地呼喊我的乳名,听得出来,她的喉咙已经沙哑了。 我丢下汪哥哥飞跑过去,抱住外婆放声大哭起来。 “弟娃,莫哭了。以后要拿什么重的东西,跟我说一声,我帮你拿回来就是了。” 汪哥哥在外婆的千恩万谢声中摸了一把我的头,转身走了。 “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啷个得了哦!” 来到饭桌前,外婆不着急去端饭给我吃,而是把我抱在怀里,心疼得哭出了声来。
汪哥哥没有食言,从此,生产队分给外婆的重物件都是他,或者他的家人帮忙送来。(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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