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吴伊 于 2022-5-18 10:29 编辑
醉酒(上) 文/杨洪玉 出大力的人,喝点儿酒对身体有好处。
可是,毛子,我真不喝酒,王德说。
你就带家去吧。毛伢娘说着把酒瓶塞到他手里,你实在不喝,腌菜也用得上啊。
和毛伢娘的手一碰,王德像触电一样往后退。毛伢娘一步上前,硬把酒瓶插进他那泛着白色的蓝色衣袋里。
王德不是不想喝酒,他是怕自己喝了酒像麻嘴一样走路往左右偏。压在肩上的扁担两头是四五十斤的水桶,他每一步都需要踩稳。村里的红白喜事,家底薄的王德出不起礼金,但总会尽早赶去帮忙,逢上大方的人家,还会给他一些力钱。
第一口酒,王德感觉味儿太辣。又喝了一口,舌头发涩,喉咙发热,好在胃不难受 。喝到二两酒时便恍惚起来,怀里的枕头成了毛伢娘。 第二天,王德赶到柳家湾,麻嘴挡住他的去路。王德,你咋现在才来?是昨晚做春梦耽搁了起床吧? 王德不理会,进屋和主人说了几句话,掮着水桶出了门。水缸满了,王德坐在灶间劈柴、烧火。
狗日的王德,烧火脸就变周正了! 麻嘴嘴里的“烧火”其实是骚货的意思,听见的人全笑了。王德也笑了,取下耳朵上的香烟丢给麻嘴。麻嘴歪歪身子,把烟稳稳地捧在手心里,大伙儿又是一阵笑。
王德,酒好处多着呢,学着喝呗。麻嘴说。
我不学,我和你不一样。 说不喝酒,可你那鼻子已经醉了! 麻嘴这是在取笑王德的酒糟鼻,众人反倒不笑了。麻嘴自感无趣,离开灶屋到院落找别的乐子。
从柳家出来,麻嘴歪歪扭扭跟在王德身后,大着舌头说话。王德,柳家给钱你不要,却要剩酒。你又不会喝酒,要酒干嘛?送我得了。
腌菜用。王德说着把酒瓶插进裤兜里。
走过香樟树,麻嘴指着去毛伢家的路说,这条路把石板铺完就好了。
毛子自个儿铺的,铺成这样就算不错了。
毛伢真是宝贝疙瘩!摔了两回跤,毛子就铺了石板……说到这里,麻嘴脚底一滑,连忙扶住身边的一棵小树。
瞧你这酒喝得……王德撇着嘴说,你喝了酒不知道睡觉呀?
睡。睡呀。可是睡不着呀,酒醉心明嘛! 哎,王德,毛伢娘的奶子真大,要是能摸一回,死也值呀。不见回声,麻嘴侧头,发现王德离他有一箭之地了。
一天,王德办完事回家,半路看见麻嘴,两人结伴回家。没走多久,他们看见毛伢嚎哭着拼命朝家逃去。赶过去一看,只见香樟树下躺着一根长竹竿。原来捅了马蜂窝,一群被激怒的马蜂,嗡嗡嗡地追随在他的身后。
麻嘴发现后,赶紧抱着脑袋,就地卧倒。王德挥舞着衣服冲过去,把毛伢扑在身下,叫他别动。
马蜂终于飞走了,毛伢的额头已肿得老高,王德把他背起来往家送。麻嘴拖过竹竿跟在身后,高声笑骂着,等于在扩散消息。
毛子替毛伢敷上消炎药,又气又笑,狗日的细崽,马蜂窝也敢捅!回头吩咐毛伢娘,你快炒两个菜,让王德,还有麻嘴吃了饭再回家去。
当毛子和麻嘴第二次碰杯的时候,王德站起来,扭扭捏捏说,其实……我也会喝酒。
啊呀!你咋不早说?毛子一拳擂在王德肩上,连忙让毛伢娘添酒杯。 来,王德,我敬你一杯!毛子举起酒杯说。 嗤!王德接过酒杯,仰脖一口喝掉,把杯口往下,不见有酒下滴 。
痛快!王德,再来一杯!毛子大声说。
好!第二杯下肚,王德有几分恍惚。
毛伢娘把毛伢从怀里轻轻推开,说,毛伢,我也敬你德叔一杯。
好!好!王德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要不是他德叔,咱毛伢小命儿兴许都没有了。毛伢娘回头看一眼毛子,说,让毛伢拜他德叔为干爹吧?
毛子说,好呀!
这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啊!瞧毛伢那小脸蛋,和他娘的一样粉嘟嘟。还有这大眼睛和双眼皮,叫我喜欢死了!呃。王德打了个酒嗝,冲着麻嘴说。
狗日的王德,这么好的事让你遇到了!麻嘴笑骂着端起酒杯,来,我两个也碰一杯!
“当”一声响,王德刚和麻嘴碰完杯,还不及下口,酒力就上了他的头。枕头呢?他晕乎乎地搂过身边的“花枕头”,之后一切变得更恍惚了。
王德醒来已是第二天,见麻嘴叠着腿坐在窗前,问,你咋在我这儿?
你啥都不记得了?
我记得我们是在毛子家的,我们啥时回来的?
是老子辛辛苦苦把你架回来的!麻嘴没好气地说,敢情你把毛伢娘搂怀里的事儿也忘了?
王德坐起身,很认真地说,麻嘴,这种玩笑可开不得!我搂的可是枕头!
啥枕头呀?是毛伢娘!娘的!王德,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你搂得可紧了,我和毛子费了好大劲儿才扳开。麻嘴说着凑到窗前看看,嗳哟,毛子来了!我得走了,我可不忍心看你挨打。
麻嘴说完就从后门溜了。麻嘴说话一向嬉皮笑脸,这回不见一丝笑容,可见他说的都是真的。王德心里不得主意,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索性又躺回被窝。
王德。毛子来到床前,轻声唤道。
啊?毛子,你来了?王德睁开眼睛,装出一副刚醒的样子。
嗯。毛子扬扬手里的酒瓶,王德,我把剩酒给你带来了。
留你自己喝呗。
让你喝你就喝!
王德听出毛子话音不好,不敢做声,拿眼望屋顶。
你感觉咋样?过了一会,毛子问。
脑壳还有些发晕。
这不要紧,多休息一下就好了。你接着睡吧,我走了。
嗯。王德应着,压在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来了,声音比先前高了一些。毛子到了门口,回转身,王德的心又“咚咚咚”跳起来。 王德,我还有一句话,酒是好东西,但是得把着量喝。 我晓得了。毛子,我那干儿……你家毛伢额头的肿块消了吗?
没事儿了。你干儿子他已经上学去了。
那就好!那就好!
等到脚步声变远,王德下了床,趿了鞋倚着窗口,悄悄目送毛子。一束阳光从窗外射进来,使屋子亮堂了许多。细小的尘粒在光带里飞舞,看得王德的脑袋愈发晕胀。
“吱嘎”一声响,这当儿,门被推开了,麻嘴从后门探出头。
你没走呀?
当然!你拿我当忘恩之人了?那年我们在三岔河凫水,你不拉我一把,我那时就见阎王爷啦!麻嘴说着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床沿。他毛子要是真敢动手,我肯定不会不管!
毛子真把我捶一顿我心里还好受些。王德垂着头说,唉,不说这个了。
王德,还有烟吗?
抽屉里,你自己拉开拿吧。
麻嘴拉开抽屉,看见有一支烟已发黄,嘱咐他以后有了烟要及时给他。王德机械地点头。麻嘴知道他还在为昨晚的事愁闷,一时有了怜悯心,替他分解。王德,我们这湾凼,数你块头最大,却娶不到女人,怪只怪你爹娘去世得早。你造孽啊!王德还没回应,他自己又倒起苦水。我娶他妈一个憨婆娘,一回家就对着一张傻乎乎的脸,比你更造孽!我……我他妈的真不想回家! 麻嘴,别这么说,多一个人终归要热闹些。
麻嘴连着吸了几口烟,抬手挠挠头皮,一溜儿烟灰趁势掉进他那乱蓬蓬的头发里。王德不安地看着面前这个与往日情绪大不相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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