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啊水 于 2021-5-22 17:58 编辑
初中篇 1
小学读了五年，一九七五年我糊里糊涂地升了初中。 资阳县太平公社学校坐落在太平公社革命委员会驻地周家沟。周家沟所在其实没有沟，只有一条不足三百米的街。我的学校在街道中段背面。 我们这个年级当年招收两个班，两个班共用一间教室，上午、下午轮流来学校上课，不上课的班放假半天，实际就是半工半读。名义上是两年制初中，实际上满打满算，在学校只虚度了一年光阴，而且中途照样还有周末、节日和寒暑假，这就是文化大革命中“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的“成果”。 这样的学习状况，就是一场儿戏。按照现在的学制和学习内容，我的初中学习内容和学习成绩可能只相当于小学五年级，真是误人子弟。 初中两年半工半读，我所在的生产队长陈文安、汪由河很开恩，特许我、孙志明、陈国清和孙正清四个初中生不上课的时间，可以参加劳动挣工分，与女社员同工不同酬，干一天挣5分，折算价值9分钱左右（一个壮劳力干一天，挣10分，折算值两毛钱左右。）。 父亲不同意我去劳动挣工分，要求我在家读书，妈妈却坚决反对。为了吃饱饭，我顺从了妈妈的意见。 一年下来，我为家里挣了一千多分，妈妈非常高兴，夸我：“你读书攒劲，挣工分也很攒劲哦。”爸爸在一旁撇着嘴，不以为然。 在学校，我学了语文、数学、物理、化学、政治、社会发展史、农业农机和体育等多门课程。说老实话，除了语文课以外，其余课程的学习收获几乎为零。 语文课学起来比较轻松，初中作文主要是写记叙文，我特别喜欢老师出命题作文，比如“记一件有意义的事”、“难忘的一天”、“难忘的一个人”等等。 朱文渊是科任老师，一看他的名字，就知道他是满腹经纶的儒者。 他年届半百，白白净净，满头银色寸发，瓜子脸，薄嘴唇，中等身材，微微发福。无论上课还是下课时间对我们说话，都是轻言细语，娓娓道来。 我的语文成绩能够继续保持上升势头，除了聆听朱老师的教诲，还得益于家里父亲书架上那堆落满灰尘的书籍。十几本连环画图书、鲁迅文集、中国简史、毛泽东选集一至四卷、马恩选集、列宁的《国家与革命》等等。我还向父亲要钱到公社的供销社买过几本小说，印象最深的是写志愿军侦察兵的小说《七星剑》。 我平时在家看书时，妈妈总要催促我去干家务活。爸爸却悄悄给我支招，叫我去屋后山坡上躲起来看书。《七星剑》就是我蹲在屋后的土沟里看了好几个半天才看完的。 鲁迅书中的语句和章法对我学习语文和写作文受益匪浅，影响都很大。 文化大革命中，毛主席对鲁迅评价很高，称之为“中国文化革命的主将”。鲁迅的书和宣传鲁迅的书出版了很多，父亲收集了不少的小册子、红本本堆在书架上。小学期间，主要是翻连环画图书，百看不厌。初中两年，我反复啃《呐喊》、《彷徨》、《故事新编》、《野草》、《朝花夕拾》、《二心集》等小册子。虽然对其中的内容似懂非懂，但我非常喜欢鲁迅小说、散文和杂文中的遣词造句，比如《秋夜》的第一句：“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是枣树”。细细玩味，感觉特别有味道，脑海里会浮现出坐在家门口百无聊赖的鲁迅来。语句平实意深，以致在作文时经常模仿他的语句特点。
以我为例，学生课余时间用心读点经典，对提高语文学习成绩和文学修养会有很大帮助。
数学课仍然是我的短板，科任老师是重庆下乡来的女知青，只记得她姓徐，名字早已忘记，还隐约记得她的老家住在重庆解放碑附近的八一路。真是无巧不成书，她响应毛主席上山下乡的号召，来到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八年后我却在解放碑附近的五四路一政府机关工作，八一路近在咫尺，是重庆主城区的美食一条街。更有师生缘的是，后来我被调到了重庆渝中区政府的部门工作，因工作职责需要，几乎每周都要去八一路走走看看。 徐老师的身材好，白净，着装、说话甚至走路都无不透露出大城市姑娘的气质。不知道她是初中文化还是高中文化，反正我听不懂她的课，历次考试得分，都没有超过六十分及格线。快毕业的时候，有一次考试，我居然得了56分，一下冲到班上第二名，得到徐老师的青睐。 政治课基本是读报纸、学《毛泽东选集》，故对“老三篇”《纪念白求恩》、《为人民服务》及《愚公移山》背得滚瓜烂熟，至今不忘。 一九七七年四月，《毛泽东选集》第五卷出版是当年全国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头等大事，迎接毛选五卷的场景，是当年最亮丽的风景线。太平公社革委会去祥符区迎回毛选五卷，学校组织我们步行了两公里，在笔直、宽大的马路两边列队等候，在兴奋中，我们等来一辆“山城”牌平头货车，驾驶室后的车厢上立了一块巨幅毛选五卷模型，车厢两边各站有护送的人。 看见“山城”汽车，校长一声号令，我们立即鼓掌，汽车卷起几米高的尘土向我们扑面而来，从身边一闪而过，全然不顾我们渴望想看看毛选五卷的的激动心情。 一九七七年升高中考试，考了语数、理化四门课，其中理化各考了一道题，相当于现在的“理综”。至今清晰记得，物理题为：灯泡的钨丝断了，再搭上，为什么比原来更亮？化学题是：写出水的分子式。 考试以后，我根本不关心分数，自认为像小学毕业后直接去读初中那样，到开学时间就去祥符区中学报名读书就行了。 我的父亲却暗中很着急。 他得到我已经被资阳县祥符中学录取的确切消息后，才对我说：“你娃娃差点读不成高中呢!” “啊？”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父亲告诉我，除了语文及格、物理题答对了以外，其余两门课的分数差得羞死人了。数学不到30分，化学题为零分。 父亲安慰我不要着急，上高中没有问题了，因为对教师子女升学有照顾政策。 后来反思起来，成绩差，真不赖我。 一九七三年举办了“文革”十年中唯一一次高考，横空出世了万千学子的榜样——白卷英雄张铁生。考试交白卷，也能上大学。大学入学不考试书本知识，而是所在单位推荐，推荐上大学的条件，除了家庭出身好和与单位领导关系好以外，只看谁在工厂或者农村劳动中双手打的茧疤厚。手上茧疤越多越厚，证明谁表现就好，手上的茧疤就等于升学考试的成绩。 “读书无用论”，“知识越多越反动”不仅仅是口号，更是活生生的现实。爱读书爱学习，学习成绩好的人，被扣上“走白专道路”的帽子，轻则批斗，重则被打倒。家庭出身好，手上茧疤多且厚，被誉为“又红又专的革命接班人“。 所以，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尽管升学成绩差得如此荒唐，我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真是愚昧、荒唐至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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