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资阳】 二哥的莫大教训
本帖最后由 啊水 于 2021-8-20 15:02 编辑我家姊妹五人，弟兄三个。二哥六十三岁那年去世，距今已四年。 一九八三年九月，时断时续的国家职工退休后子女顶替就业政策全面废止。为了不浪费十分宝贵的指标，一九八零年五十七岁的父亲提前从资阳县祥符区太平公社天鹅村小学教师岗位上退休，让二哥顶替接班，成了县文教局系统的一名国家正式职工。 当年县文教局系统集中退休和顶替的人数暴增，且绝大多数接班人不具备当教师的文化水平，县文教局成立一支建筑工程队来安置，主要任务是承担全县公办学校的校舍建设和维修，在当时，工作量是非常饱满的。 二哥小学文化，印象中，粉笔字写得不错，家里和邻居的新土墙壁上有过他写的标语。他个高、模样好，算得上一匹帅哥，而且身体素质不错，力气大，在生产队挣工分时期，有时参加大力士比拼：担、抬、举重物，扒、扯田边土角的树等，输的次数很少。 我很佩服父亲对儿子前途的规划，思路清晰，目标明确，即靠学得一门手艺来立业兴家。大哥跟随大爷学木工，二哥跟随邻居叶石匠学石工。大哥受不了大爷的严苛管教，学艺半途而废；二哥学艺石工善始善终，三年如期出师。 二哥的石匠手艺不算精湛，但也不差。在石场里开凿石山、修房造屋安基脚石、安水缸、修猪圈、打粪池、做装粮食的石缸、修石墓穴等，一句话，所有石匠手艺活基本都会做，还懂得具体石工活的施工计划和施工结束后的收方技能活，那时，他最得意的是别人在屁股后面“王师”（王师傅的简称）长王师短的称呼。 正因为二哥有比较全面的石匠技能，加上性格外向，又有一股不服输的豪劲，在县文教局建筑工程队感觉很有存在感，不久被提拔为施工员。“县官不如现管”，可不要小看芝麻粒大的施工员，却是在施工工地上“说话算数”的实惠角色。 当了施工员，有了令人羡慕身份的二哥，每天的工作状态就很超脱了，几个工地来回跑，一番指手画脚之后，中餐或晚餐几乎都在酒桌上胡吃海喝。 老话说，烟酒不分家。父亲弟兄五个，只有我父亲这一支脉能喝酒不抽烟。顶班前，除了打牙祭以外，二哥基本没有机会喝大酒，我一直不知道他的酒量如何。当了施工员以后，每年我回家探望父母，觉得二哥的酒量渐涨，速度惊人，酒桌上的话语也多了也高亢了，底气也足了很多，脾气也随之长了不少。 二哥很享受一堆酒肉朋友在一起比拼喝酒的氛围和感觉，后来发展到不醉不归的境界。每一次我回家，家人都要投诉他醉酒伤身的狼狈情形，醉酒进医院输液、醉酒被抬回家还呕吐得一塌糊涂，醉生梦死的情形基本成了常态。不管二嫂和他的儿子建军如何苦口婆心相劝，二哥听不进去半句，还以红眼睛绿眉毛地一通怒吼回绝。好言相劝不听，二嫂即把家里所有的酒瓶收藏起来，但是不顶用，二哥总是能轻易找到，有一次又是烂醉如泥回家，吐了一屋子污秽，臭气熏天，二嫂实在气愤，搬出酒瓶当面砸了，可是，酒醒后照喝不误。 有一次，我回家看见差不多有十五年酒龄的二哥，模样变化太大了：头发全白，脸庞瘦削且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更加沉默寡言，我担心地问他，是不是肝脏出了问题。他说没有感觉呀，酒量没有减，大鱼大肉照吃不厌。 尽管二哥手握实权，却不贪财好色，家里砖混结构的房子还是原来修建的，仍是粗制滥造的清水房模样，一直没有增高和新装饰，家具也是老样子，一家人穿的也是老一套蓝布中山服或军干服和二嫂自己织的毛衣、做的布鞋。但是，只要饭桌上有酒喝，不管酒的品质如何，不影响他如痴如醉一番。后来，每一次我回去，他都要在酒桌上炫耀：“我一年喝的酒，连自己都挑不起。”我预估他平均每天喝酒最少三百毫升以上。 二哥大事不糊涂，很关心我的婚姻大事。1982年夏季的一天，我收到他的来信，要求我周末赶回家有急事。待心急火燎赶回家，二哥却笑嘻嘻地告诉我，他们建筑工程队有一个姑娘很不错，想介绍给我做女朋友。两地相距太远，我一听就没有兴趣，一口回绝了。他仍不甘心，反复给我洗脑作：老话说，一工一农，辈子不穷。尽管他说得口干舌燥，我也没有同意见面。
县文教局建筑工程队存在快二十年被解散了，所有职工按照当初顶班时的户籍地分配回当地学校安置。二哥最初被分配到太平公社学校食堂为学生蒸饭，再后来回到父亲退休时的村小学当勤杂工直至退休。 无论在哪里工作，二哥仍然是每天中晚餐喝大酒，喝必醉。他对下酒菜没有特殊要求，平时在家喝酒无需凉菜炒菜，抓两把干壳花生就自斟自饮起来，待饭菜上桌时，他已醉眼朦胧准备下桌睡觉。 二哥天天过量喝高度白酒，患了严重的酒精依赖症，喝酒前沉默寡言，眼神无光，静若处子；三口酒下肚即刻兴奋起来，不但话多声音大，且肢体语言也丰富，简直判若两人。 酒是一包药，少喝养身，大饮索命。 2013年9月初，父亲因肾结石住院，我在医院护理期间请父亲、二哥到餐馆聚餐。就餐过程中，他一吞食物老是离开座位咳嗽，不能顺利吞咽。据我的见识，二哥的食道或胃一定出问题了。餐毕，我立即电话告诉他的儿子建军，尽快领他父亲去作详细检查。 二哥对自己的身体状况非常自信，喉咙卡食物不以为然，认为不过是感冒而已。他退休后在资阳市城东一房地产工地做门卫，所以，其实舍不得耽误打工扣工资， 拖了近两个月，吞咽食物更困难了，才进医院，活检结果系食道癌。侄儿告诉我，医生看了检查结果时，问：“喜欢喝酒哈！” 俗话说，“火炭只有落到了自己的脚背上，才知道真痛。”只要没有严重到进医院的那一天，饮食男女总会认为大病不会找上门来。我赶到医院看望二哥，问他：“还喝大酒不？”他非常平静而无奈回答：“再也不喝酒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从查出结果，到离开人世间，二哥煎熬了近五年。这期间，不但自己痛苦，而且把他的家人折磨得够呛。 俗话说：“听人劝，得一半。听人劝，吃饱饭”，更何况是自己的至亲家人相劝呢，二哥从不会听。如果二哥能听亲人半句规劝，何至于此！如果二哥能自律，管控好自己对酒精的欲望，少饮酒多吃饭菜多锻炼身体，我想，他此时应该在悠哉悠哉享受着人间美好的天伦之乐吧。 我不由自主想到了内因与外因、自律与他律的辩证关系：内因是事物变化的根据，外因是事物变化的条件，外因通过内因而起作用；自律是根本，他律是辅助。世上没有后悔药，自己的健康和生命自己做主。不敬畏健康，不珍惜生命，而放纵欲望，只能收获无尽的痛苦，为之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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